作者/高雄中興動物醫院 温琮斐 獸醫師
肉包垂頭喪氣來到門診的時候,時值炎熱多雨的八月。肉包當時四歲,是隻已絕育的公法鬥,原本是個活潑好動的破壞狂,但兩天前開始嘔吐與拉肚子,飯吃得越來越少,今天甚至連最愛的零食都興趣缺缺。問了診之後發現,肉包平時住在綠意盎然的庭院,且沒有接種疫苗,進一步理學檢查後更發現,肉包有嚴重黃疸以及中等程度的脫水。根據年齡、病史、與理學檢查結果,我們區別診斷的第一位是「鉤端螺旋體」。
鉤端螺旋體是台灣常見的傳染病之一,分成許多不同的型別。在世界小動物獸醫學會(WSAVA)的疫苗接種建議中,它屬於非核心疫苗,依照不同地區風險程度決定是否接種。而小島如我國不巧正是鉤端螺旋體的疫區。
肉包住在庭院,這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。鉤端螺旋體是一種細長桿狀、螺旋型的細菌,在水窪、泥地、草叢裡可以存活好幾個月,哺乳動物的黏膜或傷口若接觸到病源,比如狗狗在泥地打滾,或是舔舐了帶有病原的水窪,就會被感染。台灣夏天多濕多熱,庭園有土有水有植物,正巧是鉤端螺旋體最愛的環境。
這也是為什麼台灣的獸醫師、助理總不忘提醒飼主:「記得每年接種鉤端螺旋體疫苗哦。」鉤端螺旋體疫苗不同於其他核心疫苗(包括犬瘟熱病毒、犬第二型小病毒及犬腺病毒),頂多維持一年力價,而核心疫苗能維持至大約三年。
但是!接種鉤端螺旋體疫苗就能避免感染嗎?
答案介於是也不是之間。
在解釋這個弔詭地回答之前,大家需要先知道,並不是所有鉤端螺旋體都是窮凶惡極、殺狗於無形;鉤端螺旋體有許多不同的血清型,只有部分血清型對哺乳動物具有致病性。疫苗就是最大化地預防那幾種,以建立動物免疫力、避免感染。
台灣目前的鉤端螺旋體疫苗廠牌中,能夠預防的血清範圍包括:出血性黃疸型 (Icterohaemorrhagiae)、犬型(Canicola)、感冒傷寒型(Grippotyphosa)、波莫那型(Pomona)、澳洲型(Australis)。然而不幸的是,看似完善的保護網仍有漏網之魚:L. Shermani。L. Shermani是台灣特有種,約佔感染患者的兩成,目前卻無疫苗防範。
回到肉包的案例,我們首先採取了鉤端螺旋體的快篩檢驗,以及肝腎功能、紅白血球的檢測。透過美國生物科技公司愛德士(IDEXX)的SNAP Lepto快篩,肉包的快篩結果呈現陽性;當天我們也同步送檢嘉義大學鉤端螺旋體實驗室做顯微凝集測試(microscopic agglutination test, MAT),做血清型的區別與確診。
表1:常見的鉤端螺旋體檢測工具
檢測工具 | 目標 | 時期 | 優缺點 |
IDEXX SNAP Lepto 快篩,酵素結合免疫吸附分析法 (Enzyme-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, ELISA)檢測 | 與LipL32抗原結合的抗體,包括IgG與IgM | 免疫反應對病毒做出反應的急性感染初期 | 快速方便,但可能被疫苗影響 |
LIFE Assay 犬鉤端螺旋體檢測試劑快篩,層流分析法 (Lateral Flow Assay, LFA)檢測 | 和LPS抗原結合的抗體,以IgM為主 | ||
顯微凝集試驗(Microscopic agglutination test, MAT) | 檢測針對不同血清型別鉤端螺旋體的抗體力價 | 也會被疫苗影響,但可以根據不同型別與接種疫苗的內容作區分。目前檢測鉤端螺旋體的黃金準則,送檢嘉義大學鉤端螺旋體實驗室,結果大約兩週左右出爐。 | |
聚合酵素鏈鎖反應(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, PCR) | 檢測血液或尿液中鉤端螺旋體的核酸 | 急性感染初期菌血症時期可以從血中檢測,尿液則在感染後期腎臟排毒時檢測 | 必須要在剛好有菌血症或排毒的時候才能驗到,無法排除感染。 |
血檢與血清生化檢查上,肉包的肝腎指數顯著上升,因此高度懷疑為鉤端螺旋體感染引起的急性肝腎衰竭。急性腎衰竭的病患如果產尿量減少,就可能引起過度水合,即體內液體無法排泄、進而造成全身水腫、肺水腫、胸水等狀況,必須以腹膜透析或血液透析,也就是俗稱的洗腎,讓腎臟休息、代謝掉廢物,爭取腎臟恢復功能的機會。也有感染鉤端螺旋體的病患會出現嚴重的肺出血症狀,具高度死亡風險。
因此,我們在肉包入院的第一時間放置導尿管,仔細監控產尿量及整體水合狀況。同時給予針對鉤端螺旋體的抗生素以及其他輔助治療,也幫病患做詳細的熱量攝取規劃以及追蹤計畫。
顯微凝集試驗的檢測報告出來後,顯示肉包感染的鉤端螺旋體血清型為L. Shermani,正是上述台灣常見卻無疫苗的型別。
不過肉包非常幸運,在度過第二天急性腎損傷導致尿量減少時期之後,尿量逐漸增加。多尿的病患需要補充大量水分,避免脫水造成的二次性腎臟傷害;因此給予肉包大量輸液治療。獸醫師及助理密切監控肉包的生理數值及水分進出,包含每六小時結算點滴、喝水吃飯、排尿、嘔吐拉肚子水量及體重等,肉包終於在住院第二週控制住腎指數,並改善多尿的症狀。我們也在疾病的後期增加另一抗生素,以控制鉤端螺旋體在泌尿系統的感染。
鉤端螺旋體是人畜共通傳染病,因此飼主在接觸感染寵物、其排泄物、或居住之土壤時,可戴手套、穿雨鞋,並加強居家環境清潔,以十倍稀釋的漂白水消毒環境及物品;毛孩則要避免在泥濘處行動外,也要盡量避開剛雨後的潮濕環境,以防感染。